“你父母兄长也在内。”
她怔怔地望过来,正撞进他深邃的眸色中,不禁避开眼神,张了张口,却什么话都没说。
她想问薛宛麟那边军情如何,颜若月是否还跟着她父母,可一想到这些事都是在方景升传出身死消息后,她自己做主张之事,又觉得难以开口。
他好似全然不知她心中想的什么,避开她所关心的人和事,话题直冲她而来:“局势已定,眼下你可以放心在方府做夫人了。”
她好似没听见一般,低下头看着自己绞在袖中的双手,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。
他难道不知道她与薛宛麟之事?那张秋月竟然没有告状?
他越是平静,她越是难以心安。
“哦,忘了告诉你。”方景升走上前来,无比自然地与她并肩而坐,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,使她不得不看向他。
“镇山关那厢遭遇北地士兵埋伏,伤亡惨重。”他仔细观察着她的反应:“薛大人身负重伤,如今人已消失不见,士兵还在搜寻。”
她双目不自觉地睁大,又迫使自己平复下去。
可呼吸间的颤抖是怎么都掩盖不住的,她察觉到自己抖得像一片残冬中的落叶。
来了,还是来了,这般雷嗔雨怒。
“薛家人已经去镇山关附近了,你父亲今日一早也去了,可惜,尚未有消息传来。”他松开她的下巴,略带惋惜:“可惜了,薛大人军情方面端的是一把好手……”
“别说了。”她忽然蜷起双腿,双臂颤抖不止,下巴勉强搁在膝盖上,仿佛只有这样,才能勉强撑住脆弱的身体和魂灵。
“你抖什么?”方景升露出万分不解的神情来:“他还未真的死了,只是失踪罢了,你就这样难过?”
“同样是人,为何我传出死讯之时,你面色不改,就当没听到一般?”
该来的还是来了,她牙齿发颤,不欲与他分辨,只颤抖着,如实说道:“我那时并不信大人已然身死……”
“哦,那既然如此,为何在靖门关外与我会面之后,不顾三日之约,又巴巴儿地跟了薛宛麟去?”
她想起前情,禁不住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,她压住嘲讽的笑意,她咬咬牙,干净利落地说道:“那时我才遭了暗杀,心神不宁,还以为是在做梦……”
方景升似乎被她说服了,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又向她看过来:“先前还不信我已身死,见到我后又不信我还活着?”
“朗倾意,我看你撒谎的功夫,当真是越来越厉害了。”
他这话一出,她最后的防线也被彻底击垮了,深吸了几口气,她张口咬住自己手臂,想让痛觉使自己恢复神志。
他已经凑上前来,抬手去扳她的面庞。
她一行躲闪,一行禁不住流下泪来。
这几日的变故,再加上方景升方才说出的话,像暴风雨一般对着她枯瘦的精神一一洗刷和打击,她已经经不得再多折磨了。
可方景升却没有放过她的打算,一面捏住她的两腮,将她从手臂间拔出来,将袖子掀开,看着上头通红的牙印,轻声问道:“怎么,你这是打算咬伤了自己,就能免于罪责了?”
她像被烫了一下,愤然抬起头来,面色气得都有些发红:“我有什么罪责?”
见他倒愣了一瞬,她更有了无穷大的勇气,连续发问:“就因为我没有乖乖服从于你,就有了罪吗?”
“哪条例律有规定我必须听从你的话?”
“就因为你方景升位高权重,我就不得不屈从与你吗?世上没有这样没道理的事!”
过度发作,反倒显得心虚。
方景升“唔”了一声,若有所思,镇定地看着她,点点头,示意她继续说。
见她涨红了脸,想说什么,却是哑口无言,他方才说道:“既然你不说,那我要问了。”
“凡女子丧夫,按照例律,须得守寡三年方才可另行出嫁。你这是遵从的哪条例律?只守了不到三日,便与别的男子同席共枕?”
他话语中的讽刺意味很浓,她听得热血上涌,口不择言地回怼道:“我与你从未有过婚约,谈何为夫?”
“好。”方景升等的便是她这句话:“既然如此,你与那姓薛的也未曾有过婚约,你如今再回方府,也只是物归原主罢了。”
“我们虽未有过婚约,可已经交换了庚帖,更何况双方父母均已同意……”
“同意?”方景升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来:“我怎么不知?”
就像一盆凉水自隆冬腊月劈头浇下来,朗倾意打了个寒战,说不出话来,听到方景升轻描淡写地说道:“我可是才听说薛家太太去了镇山关,知道你下落不明,又哭又骂,说早就知道你没良心,在这个节骨眼上临阵脱逃……”
他说得仿佛此事与自己毫无干系,朗倾意听得心头火气,禁不住劈出一掌去,被他轻易捉住了手腕,口中仍说着:“镇山关附近有几个算命先生,当下就为你们测算了姻缘。”

